"奶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：'女人要有自己的孩子才站得稳脚跟。'可当那张准生证被丈夫塞进寡嫂手里时，我才明白，有些人生来就不配当父亲。"
奶奶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我的手，像干枯的树枝缠绕着最后一片不肯凋零的叶子。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老人特有的气息，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"念安啊，奶奶怕是等不到看你穿婚纱的那天了..."老人浑浊的眼睛里蓄着泪水，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我强忍泪水，把脸贴在奶奶手背上，"奶奶您别胡说，医生说您至少还能活三个月呢。我和景城下周就去领证，下个月就办婚礼，您一定要坚持住..."
走出病房，我靠在墙上深呼吸，眼泪终于决堤而下。医生刚才私下告诉我，奶奶最多还有一个月。我擦干眼泪，掏出手机拨通了顾景城的电话。
"景城，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好不好？奶奶等不了了..."
电话那头传来顾景城压低的声音："念安，我在医院陪初初做产检，她今天不太舒服。领证的事...能不能再等两天？"
我咬住下唇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又是林初初，顾景城那个守寡三年的嫂子。自从她怀孕后，顾景城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照顾她上。
"不行，不能再等了。"我声音发颤，"奶奶随时可能...景城，就当是为了我，明天上午九点，民政局见。"
挂断电话，我望着医院走廊尽头产科的方向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我知道我不该嫉妒一个寡妇，尤其是一个怀孕七个月的寡妇，但顾景城对林初初的关心早已超出了正常叔嫂关系的界限。
第二天，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。民政局门口排着长队，每对新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我不断看表，九点整，顾景城还没出现。
九点十五分，我的手机响了。
"念安，对不起，初初今早突然见红，我现在在医院。领证的事..."
我挂断了电话。眼泪模糊了视线，我蹲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。奶奶还在病床上等着看我结婚，而我连最基本的承诺都兑现不了。
三天后，顾景城终于出现在我家门口，手里拿着两本鲜红的结婚证和一张准生证。
"都办好了。"他疲惫地笑着，"我托了关系，不用我们本人到场。"
我翻开结婚证，照片是合成的，但至少是真的。我长舒一口气，至少能让奶奶安心了。
"准生证也下来了？这么快？"我惊讶地问。
顾景城眼神闪烁了一下，"嗯，正好赶上这批审批。"
我高兴地亲了他一口，"太好了！奶奶知道一定很开心。我们明天就去看她，告诉她这个好消息！"
顾景城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"念安...有件事我得告诉你。"
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我心头一紧，"什么事？"
"那个...准生证...我给初初了。"
我愣在原地，耳朵嗡嗡作响，以为自己听错了。"你说什么？"
顾景城不敢看我的眼睛，"初初已经七个月了，没有准生证，孩子生不下来会被罚款，甚至可能被强制...而我们还没正式结婚，生孩子的事可以再等等..."
我浑身发抖，手中的结婚证掉在地上，"顾景城！你知道我等这个准生证等了多久吗？你知道奶奶每天在病床上数着日子等我怀孕的消息吗？"
"念安，你冷静点。"顾景城试图抱住我，"我们可以再申请，初初的情况比较紧急..."
我推开他，眼泪夺眶而出，"滚出去！"
顾景城站在原地没动，"念安，别这样。初初是我哥的遗孀，我哥临终前让我照顾她..."
"照顾到床上去了是吗？"我冷笑，"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？"
顾景城脸色骤变，"你胡说什么！"
我从他慌乱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。原来如此，难怪他对林初初的事如此上心，难怪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迟我们的婚期。
"滚！"我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砸向他，"带着你的结婚证滚！明天我们就去离婚！"
顾景城狼狈地躲开，杯子在墙上砸得粉碎。"念安，你听我解释..."
"没什么好解释的。"我擦干眼泪，声音出奇地平静，"去陪你的初初吧，她更需要你。"
顾景城走后，我瘫坐在地上，看着地上那本刺眼的结婚证。我本想立刻去医院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，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。
第二天一早，医院的电话把我从混沌的睡眠中惊醒。护士急促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："沈小姐，您奶奶情况突然恶化，请您立即来医院。"
我胡乱套上衣服冲出门，一路上不断祈祷奶奶一定要等我。推开病房门时，医生正在撤除监护设备，护士轻轻拉上了白布。
"不...不会的..."我双腿一软，跪倒在病床前，"奶奶，我来了...我结婚了，我有准生证了...您看看我啊..."
护士同情地递给我一个信封，"老人家临走前一直握着这个，说要交给您。"
信封里是奶奶的遗嘱和一张存折，还有一张字条，上面是奶奶歪歪扭扭的字迹："念安，奶奶等不到了，但你要幸福..."
我抱着字条痛哭失声。奶奶到最后都不知道，她期盼的曾孙永远不会来了，因为那个准生证，那个能让我名正言顺怀孕的证明，被顾景城送给了别的女人。
葬礼那天，顾景城来了，身边跟着大腹便便的林初初。他想要解释什么，我转身离开。在奶奶墓前，我烧掉了那本从未真正生效的结婚证。
三个月后，我在市图书馆偶遇了大学同学周叙白。他是图书馆新调来的古籍修复师，温文尔雅，与粗枝大叶的顾景城截然不同。
"听说你和顾景城..."周叙白递给我一杯热茶，欲言又止。
"离婚了。"我平静地说，"正确地说，是婚姻无效，因为结婚证是假的。"
周叙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了然，"他配不上你。"
我笑了笑，没说话。窗外的梧桐树开始落叶，一片金黄。奶奶走后，我搬出了和顾景城共同生活过的房子，辞去了他安排的工作，开始学习一直想考的教师资格证。
"其实..."周叙白突然说，"大学时我就喜欢你了，只是当时你和顾景城..."
我抬头看他，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。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，奶奶希望我结婚生子，是希望我幸福，而不是让我在别人的施舍和背叛中委屈求全。
"叙白，"我轻声说，"周末有空吗？我想请你帮我看一下教师资格证的复习资料。"
他眼睛亮了起来，像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，"随时为你效劳。"
走出图书馆时，我收到顾景城的短信："初初生了，是个男孩。念安，对不起..."
我删掉了短信，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。秋高气爽，正是重新开始的好时节。奶奶，我会幸福的，以我自己的方式。
教师资格证笔试那天，下着小雨。我站在考场外，看着手中被雨水打湿的准考证，奶奶临终前的话又回响在耳边。
"念安啊，当老师好，稳定，受人尊敬..."
我深吸一口气，将准考证小心地放进透明文件袋。这是奶奶走后，我第一次为自己做决定。以前和顾景城在一起时，连穿什么衣服都要考虑他的喜好，他不喜欢我穿太鲜艳的颜色，说显得不够庄重。
考场里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。这些日子以来，备考成了我疗伤的方式。每记住一个知识点，就仿佛离那个被顾景城和林初初伤害的沈念安远了一点。
交卷后，雨已经停了。我站在教学楼门口，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在水洼里映出细碎的光。
"考得怎么样？"
熟悉的声音让我回头。周叙白撑着一把藏青色雨伞，手里还拿着一把没打开的。
"你怎么来了？"我惊讶地问。
他微笑着递给我那把备用伞，尽管雨已经停了。"路过。想着你可能需要伞。"
我知道他不是路过。师范大学离市图书馆有十站地铁的距离。
"谢谢。"我接过伞，没有拆穿他，"考得还行，就是最后一道案例分析题有点拿不准。"
"要不要去喝杯咖啡？我请你。"他的目光清澈而温和，"就当庆祝你第一阶段胜利。"
我犹豫了一下。自从和顾景城分开后，我几乎拒绝了所有社交活动。但此刻，阳光照在周叙白侧脸上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可靠。
"好啊。"我听见自己说。
咖啡厅里，周叙白细心地将方糖和奶精推到我面前。"我记得你大学时爱喝加双份奶精的拿铁。"
我愣了一下。大学时代的事，连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，他居然还记得。
"你记性真好。"我搅动着咖啡，热气氤氲中，突然有些鼻酸。
"不是记性好。"周叙白的声音很轻，"只是关于你的事，我都记得。"
咖啡杯停在唇边，我抬眼看他。他的耳朵尖微微发红，却坦然迎上我的目光。
一时间，我们都沉默了。窗外，一群大学生嬉笑着走过，青春洋溢的样子让我想起七年前的自己。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，毕业后会陷入那样一段扭曲的关系中？
"顾景城找过我。"周叙白突然说。
我的手一抖，咖啡洒了几滴在桌上。"他找你干什么？"
"他说..."周叙白抽了张纸巾递给我，"希望我离你远点。说你们只是暂时分开，迟早会复合。"
我冷笑一声，用力擦着桌上的咖啡渍，直到纸巾破了。"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。"
"我告诉他，"周叙白继续说，"如果念安愿意给我机会，我会用一辈子证明我比他更适合你。"
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周叙白的眼神太过认真，让我不知如何回应。
"你不用现在回答我。"他笑了笑，转移了话题，"笔试成绩下个月才出，这段时间要不要来图书馆帮我整理古籍？正好你可以静心准备面试。"
就这样，我开始了在市图书馆的临时工作。周叙白负责的古籍修复室在图书馆顶楼，安静得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。我每天上午去帮他将一些不需要专业修复的书籍分类、登记，下午则坐在角落准备教资面试。
这种规律而充实的生活，让我渐渐淡忘了过去的伤痛。直到那天下午。
我正在整理一批民国时期的教科书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"喂，您好？"
"是沈念安吗？"一个女声响起，"我是林初初。"
我的手指瞬间收紧，几乎捏皱了手中的书页。"有事？"
"我...我想见你一面。"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，"有些事，我觉得你应该知道。"
"我们没什么好谈的。"我准备挂电话。
"是关于景城和奶奶的！"她急促地说，"景城他...他骗了你很多事。"
我沉默了。虽然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，但提到奶奶，我还是动摇了。
"明天上午十点，图书馆旁边的茶室。"我最终说。
挂断电话，我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。周叙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，递来一杯热茶。
"没事吧？"他关切地问。
我摇摇头，将事情简单告诉了他。
"要我陪你去吗？"他的眉头紧锁。
"不用。"我勉强笑了笑，"有些事，我得自己面对。"
第二天，我在茶室见到了林初初。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，脸色苍白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。
"这是...？"我看向那个孩子。
"我儿子，顾念。"她轻声说，眼神复杂，"景城取的名字。"
顾念。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。这个名字的含义太明显了。
"你说有事要告诉我？"我直接切入主题，不想多看她怀里的孩子一眼。
林初初咬了咬嘴唇，突然将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。"这是奶奶临终前那天，景城去医院看她的照片。"
照片上，顾景城站在奶奶病床前，手里拿着什么文件。奶奶的表情看起来很激动。
"这是什么？"我皱眉。
"奶奶去世前，其实见过景城。"林初初的声音更低了，"他骗你说那天在陪我产检，其实是来找奶奶签财产转让协议。"
我的脑子嗡的一声。"什么财产转让？"
"你不知道？"林初初惊讶地睁大眼睛，"奶奶在老家的宅基地马上就要拆迁了，价值几百万。景城骗奶奶说你们已经领证了，让奶奶把宅基地转到你名下，再由你签字转给他..."
我的眼前一阵发黑。原来如此。难怪那天顾景城突然那么积极地办了假结婚证，难怪他急着要准生证，都是为了给奶奶制造我们已经结婚生子的假象，好骗取财产！
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"我强忍恶心问道。
林初初的眼泪突然掉下来。"因为他现在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！他根本不爱任何人，只爱钱和掌控感。"她抱紧怀中的婴儿，"我查过了，宅基地还在奶奶名下，他没得逞。我想...你应该知道真相。"
我拿起那张照片，心如刀绞。奶奶临终前得知自己被欺骗时，该有多伤心？而我却没能陪在她身边...
"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"我站起身，声音沙哑，"但我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瓜葛。祝你和孩子...幸福。"
走出茶室，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。我漫无目的地走着，直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"叙白？"我抬头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他没有问任何问题，只是轻轻抱住我。"回家吧。"
简单的三个字，让我所有的防备瞬间崩塌。我把脸埋在他肩头，痛哭失声。
那天之后，我决定彻底斩断过去。在周叙白的陪同下，我找了律师，确认奶奶的遗产全部合法归我所有。宅基地确实即将拆迁，但那笔钱，我打算用来实现奶奶的另一个愿望，在家乡建一所小型图书馆。
笔试成绩出来了，我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面试。周叙白比我还高兴，特意请了半天假陪我庆祝。
"我就知道你能行。"他在小餐馆里举杯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"多亏你的辅导。"我笑着碰了碰他的杯子。
"那..."他犹豫了一下，"面试通过后，能不能给我一个正式追求你的机会？"
餐馆嘈杂的人声突然像隔了一层毛玻璃。我望着对面这个温和的男人，想起他这几个月来的默默陪伴：每天早晨放在我桌上的热茶，下雨天"恰好"多带的伞，我备考到深夜时他办公室永远亮着的灯...
"不用等那么久。"我听见自己说。
周叙白愣住了，杯子悬在半空。
"我的意思是..."我的脸有些发烫，"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。"
他的手微微发抖，啤酒洒出来一些。"念安，我不想你因为感激或者..."
"不是因为感激。"我打断他，"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时，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和被尊重。"
他的眼睛湿润了，轻轻握住我的手。"我会一直让你有这种感觉。我保证。"
面试那天，周叙白执意要送我去考场。出门前，他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一条浅蓝色的丝巾。
"新气象。"他小心地帮我系上，"蓝色很适合你。"
镜子里的我，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藏青色西装裙，颈间的蓝丝巾像一抹晴空。这是我离婚后第一次认真打扮自己，也是第一次穿这么明亮的颜色。
"好看吗？"我转身问他。
周叙白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"美极了。"
面试出奇地顺利。当我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讲述自己为什么想当老师时，评委们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。
"最后一个问题，"主考官合上文件夹，"如果有学生遭遇家庭变故，情绪低落，你会怎么帮助他？"
我想起了奶奶去世后的那段黑暗日子，想起了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出来。
"首先，我会告诉他，这不是他的错..."我的声音渐渐坚定，"然后，我会陪他找到生活中的光亮，哪怕很微小..."
走出考场时，我的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。周叙白在树下等我，看到我的表情，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"看来我不需要问结果了？"
我小跑过去，给了他一个拥抱。"谢谢你，叙白。谢谢你等我准备好。"
他轻轻回抱我，下巴抵在我发顶。"等你是值得的。"
一个月后，我收到了教师资格认证通过的通知，同时被分配到家附近的一所小学任教。同一天，老家村委会打来电话，说奶奶的宅基地拆迁程序正式启动，补偿款很快就会下来。
晚上，周叙白来帮我搬家。我从和顾景城共同生活过的公寓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师宿舍。收拾最后一件行李时，我在衣柜深处发现了一个旧盒子。
里面是那本假结婚证，和奶奶临终前留给我的字条。
"要看看吗？"周叙白问。
我摇摇头，将盒子合上。"都过去了。"
我们带着行李下楼，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走到小区门口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我们。
顾景城看起来憔悴了许多，胡子拉碴，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。
"念安，"他声音沙哑，"我们能谈谈吗？"
周叙白看向我，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他回避。我摇摇头，握紧了他的手。
"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。"我平静地看着顾景城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和周叙白交握的手上，脸色更加难看。"我错了，念安。林初初和孩子已经回老家了，我们...能不能重新开始？"
我感到一阵荒谬。"顾景城，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。你心里装的从来都是利益和算计。"
"不是的！"他激动地上前一步，"我爱你，只是我..."
"爱我不会欺骗我奶奶，不会把我们的准生证给别人，更不会在婚内就和嫂子有染。"我打断他，"请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。"
顾景城的脸扭曲了一下，突然指着周叙白吼道："你以为他是真心的吗？他不过是看上了奶奶留给你的钱！"
周叙白上前一步，挡在我前面。"顾景城，请你离开。否则我会报警。"
顾景城冷笑一声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摔在地上。"看看你的新欢是什么人吧！"
他转身离去后，我弯腰捡起那张纸。是一份周叙白的个人资料，上面记录着他大学时曾因打架被记过。
"这是...？"我疑惑地看向周叙白。
他的表情有些尴尬。"大二那年，我看到几个混混在欺负一个女生，就上去帮忙...结果被记了过。"他苦笑一下，"很讽刺吧，见义勇为反倒成了污点。"
我仔细看那份资料，时间确实是大二下学期，那时我和顾景城已经在一起了。
"那个被欺负的女生...？"
周叙白的眼神飘向远处。"她留着短发，穿着蓝色连衣裙，刚从图书馆出来..."
我的心脏猛地一跳。大二下学期，我确实有件蓝色连衣裙，而且那时我确实是短发。
"是我？"我不敢相信地问。
他轻轻点头。"你当时吓坏了，跑得很快。后来听说你和顾景城在一起了，我就..."
我紧紧抱住他，说不出话来。原来早在那时，就有人默默守护着我，而我却一无所知地走进了别人的陷阱。
"走吧，"良久，我松开他，擦了擦眼角，"新家在等我们。"
夕阳下，我们拖着行李走向地铁站。路过一个垃圾桶时，我将那个装有假结婚证的旧盒子扔了进去。
"不留着当纪念？"周叙白开玩笑地问。
我挽住他的胳膊，笑了。"不需要纪念过去，我们有未来就够了。"
远处，最后一缕阳光穿过云层，将前方的路照得明亮而温暖。奶奶，你看到了吗？我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教师宿舍比我想象中宽敞明亮。周叙白帮我把最后一个纸箱放在地上，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"基本收拾好了。"他环顾四周，满意地点点头，"还缺什么？我明天去给你买。"
我倒了杯水给他，笑道："不用了，已经很好了。倒是你，该回自己家休息了。"
周叙白接过水杯，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，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我心跳加速。他低头喝水，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。
"我..."他放下杯子，突然变得有些局促，"我其实在附近租了房子。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区，步行只要十分钟。"
我惊讶地看着他："什么时候的事？"
"上周。"他的耳朵尖微微发红，"想着离你近一点，方便照顾。"
我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一般柔软。这个男人总是这样，默默安排好一切，却从不张扬。
"叙白，"我轻声唤他，"今晚...要不要留下来？"
水杯在他手中晃了一下，几滴水溅到地板上。他抬头看我，眼神中有惊讶，有喜悦，还有一丝不确定。
"念安，我不想你因为感动或者..."
我用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嘴唇。"不是因为感动。"我靠近他，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和薄荷气息，"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迎接明天早晨的阳光。"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，小心翼翼地环住我的腰，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贵文物。"你确定吗？"
我踮起脚尖，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作为回答。
那一刻，我仿佛听见奶奶欣慰的叹息。她生前总说，真正的爱情应该是温暖的，像冬天的阳光，不灼人却足够驱散寒意。而周叙白的怀抱，正是这样的温度。
第二天清晨，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床上。我睁开眼，看见周叙白已经醒了，正支着手肘凝视我，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"早。"他轻声说，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。
我往他怀里蹭了蹭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。这种醒来时有人相伴的感觉，陌生又美好。
"我今天要去趟老家。"我玩弄着他睡衣的纽扣，"村委会说奶奶的拆迁补偿款下来了，需要我去签字。"
周叙白立刻坐起身："我陪你去。"
我摇摇头："这次我想自己去。有些事...我需要单独和奶奶说。"
他理解地点点头，没有坚持。
吃过简单的早餐，周叙白去上班前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我手心。
"这是我家的钥匙。"他的表情认真而温柔，"无论你什么时候想来，或者需要什么，都可以直接进去。"
我握紧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钥匙，喉咙突然有些发紧。这把钥匙代表的不仅是进入一个物理空间的许可，更是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接纳。
"谢谢。"我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，"晚上见。"
老家的小院比记忆中更破败了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灰尘在阳光中飞舞。奶奶常坐的那把藤椅还在屋檐下，只是积了厚厚一层灰。
村委会的人很快办完了手续。补偿款比预期多了二十万，因为奶奶的宅基地位置特别好。
"你奶奶有眼光啊。"村支书笑着说，"早些年多少人劝她卖了去城里住，她死活不肯，说要留给孙女当嫁妆。"
我的眼眶瞬间湿润。原来奶奶早就为我的未来做好了打算，即使那时我还在顾景城的欺骗中浑浑噩噩。
签字后，我独自在奶奶的房间里坐了很久。阳光透过窗户上的剪纸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奶奶生前的样子，连床头那本翻旧的《红楼梦》都还在原处。
"奶奶，"我轻声说，仿佛她就在身边听着，"我要用这笔钱建一个小图书馆，就用您的老房子做场地。您一直说知识改变命运，现在您的房子会成为很多孩子梦想开始的地方..."
说到这里，我突然哽咽。如果奶奶还在，一定会骄傲地拄着拐杖去图书馆当义务管理员，给孩子们讲那些老故事。
离开前，我从院子的石榴树上折了一小段枝条，准备带回城里扦插。这棵树是奶奶在我出生那年种的，每年都结满硕大的红石榴。
回城的火车上，手机震动起来。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，照片上顾景城和林初初站在民政局门口，手里拿着离婚证。附言只有一句话："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，还会要谁？"
我平静地删掉了信息。顾景城和林初初的纠葛已经与我无关。过去的半年像一场漫长的噩梦，而现在，我终于彻底醒来。
出站时，周叙白在人群中格外显眼。他穿着浅蓝色衬衫，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，在看到我的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。
"顺利吗？"他接过我的包，递上花束。
我点点头，把石榴枝给他看："从奶奶的树上折的，等它长大了，我们就有自己的石榴树了。"
"我们"这个词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，周叙白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"对了，"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，"图书馆的聘书下来了，下周一正式入职。"
我惊喜地接过聘书："太好了！这样我们就是同事了。"
"严格来说，我在古籍部，你在儿童阅览室，不算直接同事。"他故作严肃地纠正，眼里却满是笑意。
我们手牵着手走向地铁站，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融合在一起。路过一家婚纱店时，周叙白突然停下脚步。
"念安，"他的声音有些紧张，"等图书馆建好，你愿意...和我一起站在奶奶的石榴树下拍张照片吗？"
我看向橱窗里洁白的婚纱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。没有华丽的求婚词，没有单膝下跪的仪式，但这或许就是最适合我们的方式，简单，真挚，如同周叙白这个人一样。
"愿意。"我握紧他的手，"不过要等石榴树开花结果才行，奶奶说过，美好的事物都值得等待。"
他笑了，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："我等得起。"
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。我正式开始了小学教师的工作，每天面对孩子们纯真的笑脸，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。周末则和周叙白一起筹备奶奶纪念图书馆的事，从设计图纸到选购书架，每一个细节都倾注着对奶奶的思念。
顾景城试图联系过我几次，我都直接挂断了。最后一次，他堵在了学校门口。
"念安，给我五分钟。"他看起来憔悴不堪，眼窝深陷，"我知道错了，我真的..."
"顾景城，"我平静地打断他，"我们都该向前看了。林初初和孩子需要你，而我..."我看向马路对面，周叙白正捧着一束花等我，"我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幸福。"
顾景城顺着我的目光看去，脸色变得灰败。"你会后悔的。"他嘶哑地说，"他根本配不上你。"
我摇摇头，不再理会他的话语，径直走向周叙白。他迎上来，自然地接过我的包，将花束递到我手中。
"今天怎么样？"他问，仿佛刚才的一幕根本没发生。
"三年级的孩子送了我一幅画。"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，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穿蓝裙子的老师和一群笑脸，"他们说我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老师。"
周叙白认真地看着那幅画，突然说："他们说得对。"
我笑着捶了他一下，他趁机抓住我的手，十指相扣。
秋天来临时，奶奶的纪念图书馆终于落成。开馆那天，老家来了很多人，连县里的领导都出席了剪彩仪式。我穿着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藏青色旗袍，周叙白则一身笔挺的西装，站在我身边向来宾致谢。
"我奶奶一直相信，书籍能带人去往更广阔的世界。"我在致辞中说，声音有些颤抖，"希望这个小小的图书馆，能成为孩子们探索世界的起点。"
仪式结束后，我和周叙白偷偷溜到后院。那根石榴枝已经长到半人高，嫩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。
"看来明年就能开花了。"周叙白小心地抚摸着叶片，"奶奶一定很欣慰。"
我靠在他肩上，看着夕阳为图书馆的白墙镀上一层金边。这里曾经是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，现在将成为无数孩子梦想起航的港湾。
"叙白，"我轻声说，"等石榴树开花的时候，我们结婚吧。"
他僵住了，慢慢转过头看我，眼睛瞪得大大的。"你...你说真的？"
我点点头，笑着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："真的。我想奶奶一定会同意。"
周叙白突然单膝跪地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，他显然早有准备。
"沈念安，"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，"虽然顺序反了，但我还是想正式地问一次：你愿意嫁给我吗？"
盒子里的钻戒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。我伸出手，感受着他颤抖的手指为我戴上戒指的触感。
"我愿意。"
他站起身，紧紧抱住我，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。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，图书馆的灯光一盏盏亮起，照亮了每一个角落。
奶奶，你看到了吗？我终于学会了爱自己，也找到了真正爱我的人。那个被迫让出的准生证，不过是我人生中一个小小的弯路。而现在，我正走在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上，带着你的爱和祝福，一步一个脚印，走向幸福的未来。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