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时的格物堂被高炉映得通红，李二锤用铁钳夹出一块钢锭，火星溅在他新打的护腕上——那是用白翎部的牛皮与宁渊钢混合制成的。玄乾用锤子敲了敲钢锭，发出清脆的金属声："这次加了碎玻璃和木炭，硬度够了，该试试打制燧发枪的枪管了。"
"公子，枪管越薄越容易炸膛。"铁匠擦着汗，"上次试射时，枪管都烧红了......"
"所以这次用双层套管，中间灌冷水。"玄乾指了指新砌的水冷池，"就像灶台的夹层，外面烧火，里面通水。"他转头对石头，"去叫乌日娜公主的纺织队来，她们织的毛毡正好用来裹枪管，防烫手。"
少年领命而去，马蹄声惊飞了树上的夜鸦。玄乾望着星空，北极星附近多了几颗流星划过——那是他让义社用烟花改良的"示警星弹"，夜间射程可达五里。
子时初，西山方向突然腾起红光。正在值夜的老柱冲进院子："公子！矿洞着火了！"
玄甲卫迅速集结，赶到矿洞时，却见洞口躺着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，浑身焦黑，手里攥着未点燃的火把。李二锤检查后皱眉："又是陈泰的细作，这次想放火烧矿洞......"
"他们不知道，石膏遇火会生成毒气。"玄乾蹲下身，从焦尸怀中掏出半卷图纸，上面画着格物堂的布防图，"通知周先生，明日起在院子里挖地道，直通西山矿洞——陈泰想偷技术，咱们就给他个迷宫。"
回程路上，石头忽然指着远处的草原："公子，有流星！"
玄乾抬头，却见那"流星"拖着长尾，坠落在白翎部方向。他心中一紧："是白翎部的示警星弹，快去备马！"
乌日娜的求援信被绑在箭杆上，插入格物堂前的老槐树上："秃鹫部夜袭，单于重伤，速带火油！"信末画着断箭，那是白翎部求援的最高信号。
"秃鹫部？"周先生翻开《蛮夷志》残卷，"他们以劫掠为生，擅长夜战......"
"擅长夜战？那咱们就教他们尝尝白天的厉害。"玄乾下令，"李二锤带十车火油埋伏在狼首谷，石头领玄甲卫走地道抄后路，我带燧发枪队正面迎敌。"
丑时三刻，玄乾率三十名玄甲卫抵达白翎部大营。营内火光冲天，秃鹫部的骑士举着涂满松脂的火把，正在焚烧毡帐。玄乾掏出改良后的燧发枪，瞄准敌方指挥官——这次枪管外裹着毛毡，射击时只有轻微的"噗"声，铅弹却精准击穿了对方咽喉。
"散开射击，专打火把！"玄乾大喊。玄甲卫们分成三排，交替射击，秃鹫部的火把纷纷熄灭，营地陷入混乱。这时，石头的伏兵从后方杀出，火油罐如雨点般落下，草原夜风助燃，瞬间形成火墙。
"撤退！快撤！"秃鹫部酋长的声音里带着恐惧。玄乾趁机追击，却在混乱中看见一名骑士背着陈泰商号的皮囊——果然又是陈泰在背后指使。
黎明时分，白翎部大营只剩焦土。乌日娜跪在单于帐前，阿骨朵腹部中箭，伤口溃烂发黑。玄乾掀开帐帘，取出随身的金疮药："这药能拔毒，公主让人用温酒清洗伤口，我去布置防线。"
"为何帮我们？"乌日娜的眼神复杂。
"因为陈泰想让草原乱成一锅粥，而我要的是通商路、种良田。"玄乾往火油罐里倒入硫磺粉，"等打退秃鹫部，我会在白翎部设个'互市坊'，用铁器换皮毛，用布帛换战马——这比劫掠更划算。"
巳时，秃鹫部卷土重来，这次带来了投石车。玄乾让人在营外挖壕沟，沟内铺满尖木桩，壕沟前五十步处撒满铁蒺藜——那是用宁渊钢打制的四角钉，专扎马蹄。
"看我的信号。"玄乾举起燧发枪，瞄准投石车的牵引马。枪响马倒，投石车失控翻倒，巨石滚进壕沟，却被尖木桩卡住。秃鹫部骑士见状想退，却被身后的铁蒺藜扎得人仰马翻。
"放箭！"乌日娜挥舞弯刀，白翎部的铁骑趁机杀出。玄乾则带着燧发枪队绕到侧面，专打敌方弓箭手——铅弹穿透木盾的声音，让秃鹫部士气崩溃。
午后，秃鹫部全线 retreat，留下数百具尸体和三十辆辎重车。玄乾打开其中一辆车，里面装满了陈泰商号的盐袋，袋角绣着小小的"陈"字。
"证据确凿。"乌日娜咬牙，"我会把这些盐袋送到各部落首领手中，让他们看看，中原的'仁义'背后是什么。"
玄乾点头，从车里取出一卷丝绸地图——那是陈泰标注的草原铁矿分布，上面用朱砂圈着白翎部的核心矿区。他转头对李二锤："告诉铁匠们，这次咱们要打制'玄字甲'，用双层钢片夹牛皮，胸前刻上齿轮麦穗的徽记。"
是夜，玄乾在白翎部的伤兵营里教织女们包扎伤口。乌日娜看着他用蒸馏酒清洗绷带，忽然问："你真的只是个流放罪民？"
"我只是个想让百姓吃饱饭的人。"玄乾笑了笑，指着帐外的高炉——那是他让人连夜搭建的临时熔炉，"等明天，咱们就能用秃鹫部的铁器，打制一批马镫，送给那些中立的部落。"
子时，玄乾在临时搭建的帐幕里写下日志："秃鹫部受陈泰指使袭白翎，已获实证。燧发枪在夜战中损耗三成，需改良击发装置。与乌日娜约定，下月在狼首谷设互市，以'玄字甲'换部落效忠。陈泰之谋，必败于铁器与民心。"
烛光下，他望着帐外忙碌的身影，白翎部的织女们正在学习纺布，玄甲卫的弟兄们在擦拭枪械，远处的高炉火光冲天。忽然想起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古代商路，那些用驼铃和丝绸连接的文明，此刻正以铁器和火器为笔，在他手中重新书写。
乌日娜掀开帐帘，递来一碗马奶酒："单于醒了，他说想见你。"
阿骨朵躺在毛皮毯上，伤口已敷上玄乾的金疮药，脸色好了许多："玄乾，我白翎部欠你一条命。"
"不，是咱们互不相欠。"玄乾放下酒碗，"我要的不是效忠，是各部落按规矩通商，用马换铁，用皮换布。陈泰想让草原成为他的兵器库，而我想让草原成为大胤的粮仓和马场。"
单于挑眉："你就不怕我哪天反咬一口？"
"不怕。"玄乾指了指帐外的高炉，"因为你试过宁渊钢的锋利，也尝过清露酒的滋味。真正的规矩，不是靠刀剑维持，而是靠大家都有的好处。"
阿骨朵大笑，震得伤口渗血："好！明日我就派使者去各部落，宣布白翎部与宁渊县共掌苍狼古道！任何人想劫掠商队，就是与我白翎部为敌！"
是日，草原各部落的信使陆续抵达白翎部大营。玄乾让人在营前展示缴获的陈泰商号盐袋，又让织女们演示纺车的效率，铁匠们则现场打制马掌和马镫。当秃鹫部的幸存者指认陈泰的密使时，帐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怒骂声。
玄乾趁机宣布互市规则："每十匹良马换一台纺车，每车铁矿换五坛清露酒。互市坊设公平秤，童叟无欺。"他顿了顿，提高声音，"另外，宁渊县将组建'草原商盟'，凡是加入的部落，均可获得铁器保护和耕种技术！"
暮色降临时，已有七个部落的首领签署了互市协议。乌日娜望着帐外飘扬的各部落旗帜，对玄乾说："你这不是在做生意，是在建立一个国中之国。"
"不，是在建立一个规矩。"玄乾望着天边的星轨，北极星依然明亮，"一个让草原和中原都能活下去的规矩。"
是夜，玄乾躺在白翎部的毡帐里，听着远处传来的铁匠铺声响和织女们的歌声。他知道，陈泰的阴谋虽然暂时被挫败，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——比如如何让互市坊真正运转，如何防止陈泰勾结其他部族，如何将格物堂的技术推广到更多地方。
但此刻，他望着帐顶的天窗，看见银河横贯天际，忽然想起格物堂的孩子们第一次学会辨认北斗七星时的笑脸。他摸了摸腰间的燧发枪，嘴角扬起笑意——只要文明的火种还在燃烧，只要人们还愿意相信铁器和知识的力量，那么无论多少阴谋诡计，最终都将在这星轨之下，化为尘埃。
黑暗中，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，那是白翎部的夜巡骑兵。玄乾闭上眼睛，任由疲惫席卷全身，心中却清楚：明天，又是新的一天，新的规矩，新的希望，正在草原的晨风中，悄然生长。